近日，首屆未來哲學論壇于在上海舉行。德國波恩大學國際哲學中心主任馬庫斯·加布里爾接受了網(wǎng)易研究局·大師的專訪。對于否定人的自由意志的觀點，加布里爾從四個方面進行了反駁。加布里爾表示，人工智能是一個虛假的概念。人類的思維永遠不是純粹邏輯的思考，它只是把人類思維的一部分抽象出來，然后翻譯成數(shù)學的語言、算法來進行模擬。
60S要點速讀：
嚴格來說，人工智能這個詞就是假象。原因在于，我們嚴格意義上的智能概念，一定是跟意識概念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如果沒有意識概念做前提，智能概念是不能成立的。
以下為采訪精編：
網(wǎng)易研究局·大師：您寫過一本書，《我不是一個大腦:21世紀的心靈哲學》，但是這本書因為沒有中文版，所以我也沒看過。但是我想請教一個問題。在經(jīng)濟學里有一些學派支持市場經(jīng)濟，反對干預，同時也比較重視自由意志。但是另外一些經(jīng)濟學的學派比較忽略自由意志。您覺得自由意志是不是存在的？
馬庫斯·加布里爾：這本書馬上會有中文版，你很快就可以看到。
這個問題提得非常好，因為這本書雖然你沒有看，但是你提的問題正是這本書的要害。這本書里最核心的內(nèi)容，就是我的自由意志理論。這個自由意志理論首先也是從定義開始。
自由意志就是我們對這個行為有著自我規(guī)定。比如說舉手，我舉我的左手，這個行為就是我自己做的行為，它和我頭上的一根頭發(fā)的生長，這兩個事件是不一樣的，雖然這兩個事件都在發(fā)生。頭發(fā)生長這件事情并不是我有意識做的，雖然它在發(fā)生，但是舉手是我的行為，所以這個意義上，我們在行為的時候其實有一個這樣的自我圖像，這個自我圖像就是這個行為是由我發(fā)出的，所以這個意義上，我們是有著這樣的自我意志，因為它規(guī)定了行為的條件。這里面還有我們對行為意義的一些理解，比如我沒有舉右手，可能一個原因是，因為在德國舉右手那就可能會讓產(chǎn)生不好的聯(lián)想，這只是一個例子。
關(guān)于自由意志，這當然是一個古老的哲學討論，歸納起來有四點對自由意志否定的理論，但是我認為這四點否定都不成立。這四個分別是物理學的、神學的、神經(jīng)科學的和經(jīng)濟學的。
首先，從物理學角度對自由意志的否定，不符合現(xiàn)代物理學的基本常識?，F(xiàn)代物理學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其實是非決定論的。之前的物理學角度對自由意志的否定主要是說這個世界是決定論的，但是這個其實完全不符合我們現(xiàn)在的自然科學知識，從微觀的層面，量子力學完全反駁了這一點。而在宏觀的層面，現(xiàn)代宏觀宇宙學的研究，給我們展開的是一個更大的未知空間，我們還在拓展。像大爆炸理論等都在一個理論假設(shè)的階段，所有這些都告訴我們，現(xiàn)代物理學其實給我們是一個非決定的，而不是我們通常以為的決定論的世界圖像，這是其一。
其二，神學角度對自由意志的否定，主要是西方的背景，就是說上帝決定。其實也可以把上帝拿掉。如果說只要你全知，一定導致決定論，導致對自由意志的反駁的話，這個其實也不對。首先我們沒有對整體的知識完整的了解，我們不可能想象知識整體被窮盡，這是一點。第二點，全知也不一定導致決定論，因為我完全可以知道，當我說我要舉起這只手的時候，我知道它會舉起來。但是這并不能夠反對我有自由意志，這兩件事情并不相違背。我可以同時知道，我說完這句話我要舉起這個手，另一方面我可以同時知道，我是有自由意志的，這是第二個反駁。
第三個對自由意志的否定——從神經(jīng)科學角度的否定，也很簡單，就是我們的頭腦并不等于我，這兩者是不等同的。我們的頭腦只是我們行為的前提，我們不能把我們的行為完全還原給我們頭腦的活動，所以這個意義上，從神經(jīng)科學講的決定論也是片面的。
第四個是經(jīng)濟方面對自由意志的否定。經(jīng)濟方面就是經(jīng)典的馬克思的論述，就是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。但是其實馬克思自己并不是決定論者，馬克思說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，其實社會存在提供了我們行為意識的框架、可能性，在這種可能性范圍之內(nèi)，其實是有自由空間的。所以這個意義上對自由意志的否定也站不住腳。
網(wǎng)易研究局·大師：你怎么看人工智能的發(fā)展？人工智能可以具有像人一樣的自由意志嗎？
馬庫斯·加布里爾：嚴格來說，人工智能這個詞就是假象。原因在于，我們嚴格意義上的智能概念，一定是跟意識概念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如果沒有意識概念做前提，智能概念是不能成立的。舉個例子，比如說這瓶水放在這里，夸張，或者徹底一點的說，一臺機器，一臺電腦的智能，跟這一瓶水，跟這個墻沒有任何區(qū)別，就是說它沒有智能。就像我們讀一本書一樣，這個時候我變得更聰明了，而不是這本書變得更聰明了。人工智能跟傳統(tǒng)的電腦、機器在這個意義上沒有本質(zhì)的區(qū)別，它是一個數(shù)據(jù)存儲和處理的機器、一個系統(tǒng)、一個結(jié)構(gòu)。它顯得比電腦更聰明，是因為它處理得更快、更準確、方法更多。所以這個意義上，人工智能這個提法本身就蘊含了一種假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