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旭豪:終于作出和王興不同的選擇

闌夕
佚名
阿里全盤吃下餓了么的故事劇本,其實早已高度完成,只是在第二只靴子應聲落地之前,缺少新聞文本的定論罷了。 早在一月,一篇旨在描寫ofo內(nèi)部矛盾的特稿里,中企的記者就引述了第三方投資人的點評,稱「如果o...

阿里全盤吃下餓了么的故事劇本,其實早已高度完成,只是在第二只靴子應聲落地之前,缺少新聞文本的定論罷了。

早在一月,一篇旨在描寫ofo內(nèi)部矛盾的特稿里,中企的記者就引述了第三方投資人的點評,稱「如果ofo拿了阿里的融資,戴威很可能就是下一個張旭豪,淪為一座炮臺?!?/p>

真是人在家中坐,鍋從天上來,不幸在于,竟還一語成讖。

說到底,這還是與阿里的投資風格有關,在中國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「AT大戰(zhàn)」的兩極化發(fā)展趨勢下,雙方都在積極而焦慮的擴大嫡系陣營,如果打個比方,阿里的作風顯然是蘇聯(lián)模式的,而騰訊的偏好更像是北約模式的。

蘇聯(lián)模式,講究的是一個中央、一個領袖,加盟國家需要讓渡相當分量的行政權力,并將自己降級為黨支部,為中心貢獻生產(chǎn)和資源。

故而可以看到,但凡阿里產(chǎn)生興趣的企業(yè)——從UC到優(yōu)酷土豆,從萬網(wǎng)到豌豆莢,從銀泰到高德——最終無不由并購收場,偶有拒絕委身的——比如微博、美團或是ofo——都需支付極為昂貴的代價。

北約模式,基于理性合作出發(fā),成員國家的自主權力不受影響,重視的是集體防衛(wèi)準則,也就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攻守同盟,協(xié)力擴張勢力邊界。

因此,在騰訊投資的大多數(shù)企業(yè)里,連控股的要求和期盼都很少看到,甚至是在被投資對象和自身業(yè)務發(fā)生有限沖突的時候——比如即刻和立知的風波——騰訊依然可以起到相對熨貼的仲裁功能。

這種微妙的差異,已經(jīng)成為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選擇靠邊站隊的重要參照標準之一,傾向于阿里的,訴求往往是套現(xiàn),俞永福、王俊煜、古永鏘均在與阿里友好分手之后重新出發(fā),而傾向于騰訊的,王興、傅盛、王小川都不必成為馬化騰的手下,各有各的精彩和艱難。

用安德烈·紀德的話來說,「選擇與其說是取舍,不如說是對沒有選擇的那邊所提供的東西難以接受?!?/p>

在相繼擁有支撐生態(tài)的能力之后,阿里和騰訊都在致力于進入互聯(lián)網(wǎng)基礎設施的核心供應商行列,但在具體的路徑方面,二者處境大相徑庭,而這或許才是造成差異的根本原因。

簡而言之,騰訊本身就是基礎設施,社交能夠解決天然的流量來源問題,所以它要做的,是促進應用端的百花齊放,控制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創(chuàng)造依賴關系,阿里的基礎設施,則取決于它能吸附過來的資源總和,由外部動能轉化為內(nèi)部動能,方可組成貫徹消費經(jīng)濟的龐然大物。

至于餓了么這家公司,既幸運,又可惜。前者在于,它搶占了巨頭疏漏的市場,通過最無技術含量的人力密集型手段,為自己建立了高達百億美元的估值籌碼,然而后者在于,在百億美元的超級獨角獸終于落成之際,它終究沒能獨立而驕傲的繼續(xù)跑完全程。

之所以這樣的收場方式被行業(yè)里的大多數(shù)人預先篤信,是因為餓了么的生存空間從來沒有機會和「從容」二字掛鉤。

對外而言,美團盡管錯過了第一輪時間窗口,但其依靠執(zhí)行力追趕,已在外賣市場拿下剩余的半壁江山,算上整個行業(yè)的高速增長,這意味著美團的新用戶增長絕對值是高于餓了么的,美團加上大眾點評的公式,也優(yōu)于餓了么加上百度外賣,何況百度外賣還是美團當初沒有看上的資產(chǎn)。

對內(nèi)而言,阿里的態(tài)度始終曖昧不清,位于支付寶五個菜單最中間位置的口碑按鈕,就是「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鼾睡」的保險開關,餓了么一日不入深宮后院,阿里就一日不會真正把它當作「自己人」那樣去做扶持,就像ofo的戴威誓死不從,于是滴滴和阿里就都移情備胎,不再追求強扭之瓜。

只是,上海人終究不似北京人那般執(zhí)拗,資本至上的務實精神才是申城工商業(yè)的集體氣質,餓了么歸順阿里,則是又為「上海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難以做大」的判斷增添了新的論據(jù)。

不知道張旭豪還記不記得,在宣布餓了么完成E輪融資的發(fā)布會上,他曾意氣風發(fā)的表示餓了么要做餐飲行業(yè)的阿里巴巴,時隔數(shù)年,夙愿倒是變相成真,可謂不是一家人,不進一家門。

阿里亦從這樁交易里收獲良多,除了豐富零售版圖的實際意義之外,它還在面子上成功扳回一局:同樣是在同時存在阿里和騰訊雙方資本的情況下,美團摒棄阿里投奔騰訊——加上王興接受采訪時的口無遮攔——讓阿里受到了繼滴滴之后又一次押寶挫敗,而餓了么終于把后背留給了騰訊,扭捏而決絕的擁抱阿里。

王興當時是這么說的:「阿里的戰(zhàn)斗力非常強,但是如果他們各方面做得更有底線一些,我會更加尊敬他們。」

據(jù)說馬云對這番話也不太舒服,從公關部到投資部都是一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,倒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張旭豪跑出來突兀的說:「格局高的人不應該那樣談論自己的股東,你沒處理好與股東的關系是你的問題?!?/p>

一紙投名狀,賞賜萬戶侯。

事實證明,阿里的父權色彩雖然濃厚,不過只要能夠滿足它的戰(zhàn)略需要,輪到出價的環(huán)節(jié),被并購者大都不會吃虧,優(yōu)酷土豆從納斯達克退市的時候,溢價超過30%,而且全是現(xiàn)金,收購UC的時候,更是在這個移動瀏覽器產(chǎn)品身上創(chuàng)下了金額記錄,相比美團的300億美元估值,阿里為餓了么作價150億美元,有多抬愛,一目了然。

這個價格,在二級市場里拼盡全力也未必可以達到,驟然能夠通過一級市場直接兌現(xiàn),的確需要相當分量的冒險主義才能拒絕。

只是是否真的兩廂情愿,就只有當事人可以冷暖自知了。

美國創(chuàng)業(yè)者David Duffield曾把仁科軟件做成了全球第二大ERP供應商,但是最終沒能抵抗住來自甲骨文的惡意收購,以100億美元賣掉了公司,David Duffield也和搭檔一起離開。

彼時的David Duffield已經(jīng)65歲高齡,所有人都認為他會選擇作為一名賺得盆滿缽滿的富家翁退休,然而David Duffield立刻再次投身下海,創(chuàng)辦了SaaS公司W(wǎng)orkday,并堅持率領公司成功上市,讓甲骨文再也買不起。

對于第一次創(chuàng)業(yè)未能從一而終,David Duffield頗有遺憾,他曾坦誠自己及團隊很難推辭那張帶有十個「零」的支票,但是正是在接受這筆財富之后,才讓他在第二次創(chuàng)業(yè)的過程中,擁有了心無旁騖的底氣,足以拒絕任何誘惑。

就像歐洲作家若埃爾·迪克所言,「生命就是一系列選擇的過程,而關鍵是要知道如何去承受自己選擇的后果?!?/p>

張旭豪大概會希望阿里能夠善待餓了么,事實上,阿里對待外部資產(chǎn)的同化技術也相當高明,但是歸根結底,這都會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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